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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莫奈
香港的大廈，最適合孕育都市傳說，逼仄的樓宇，擁擠的房屋，容納了各色種族的人群，來來往往。香港這座摩登都市，有著無數個隱藏的角落，是都市傳說的天然土壤。
知名度很高的重慶大廈，內部就像一片茂密的森林。王家衛《重慶森林》的故事，就發生在這里。
重慶大廈有17層，容納了300多間商鋪，賓館、餐廳、小食店、外匯店，住客們可以一個月不用出外。
不管是離奇的故事，還是聳人聽聞的傳說，滋生于此再適合不過。
曾經尖沙咀最高的大廈，香檳大廈，也是如此。
以香檳大廈為原型，2019年TVB拍攝了電視劇《金宵大廈》，也滿足了人們對奇異的各種幻想。
住在大廈時間最長的書店店主說，這里自給自足，不需要人管理；這里很神奇，人內心的欲望會被放大。
續作《金宵大廈2》本周五晚即將迎來大結局，目前豆瓣評分8.0。而當初第一部播出初期并不被看好，但絲絲入扣的故事讓人直接鎖定年度最佳。
故事的主線來自于一對前世得不到圓滿結局的男女，他們在現代重新相逢，并試圖改寫前世的結局。
除此以外，大廈里不少的租客身份也和其前世有著關聯。
初入金宵大廈，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嘶吼聲，時不時盯著你看的黑貓，還有不寒而栗的腳步聲。但是真正帶來恐怖的，并非這些若有似無的鬼怪景象，而是深藏于人內心的執念。
因為有了執念，所以前世的因果帶到今生。
“一定要奪回失去的東西”，如此執念，既能帶來幸福，也可能帶去悲劇。
假作真時真亦假，一起進入金宵大廈。
看到金宵大廈里一間間猶如格子的住房，請不要驚訝。
在香港，開發商有一句話說的就是，“就算皇帝都只睡一張床”。
所謂的“納米樓”、“龍床盤”由此而來。
金宵大廈的格子里，不僅住著一家三口，還有網絡KOL、空姐、單親媽媽。其中最幸運的，是大廈管理員阿蕭（陳山聰飾），申請到了100多英尺（約十多平方米）的公屋。
對他來說，這足以稱作“上岸”。
“與其用三萬多的收入去供樓，不如賺一萬多住公屋！”
阿蕭這句臺詞，已經道出了現實的殘酷。
但房價只是導火索，以房價為源泉的一系列壓迫，叢生著數不清的社會問題。
《金宵大廈》的結構是單元劇形式，每兩集講述一個租客的故事。第一部中，《鴉烏》的故事，講述了小朋友東東如何從金宵大廈的集體記憶中消失。
上小學的東東是大廈里最活潑、到處跑的小學生，早早學會了獨立，既世故又聰明。
但東東獨立的代價是父母長期分居，他跟著父親生活，父親職業是導游團的司機，經常不在家，母親嫌棄丈夫賺錢少，成為了一心向錢看的傳銷代理。
憑借傳銷的工作掙到了錢后，東東媽媽開始尋思著把孩子送到更好的小學，那就可以直升好的中學。
我們常說“贏在起跑線”，但面對香港可望不可及的升學率，他們更常說的一句話是“贏在肚子里”，從懷孕那一刻，就開始盤算小孩的面試計劃、升學道路。
出身底層家庭的東東，顯然已經“落后”很多了。
為了名校的面試，東東做足了準備。但最終還是緊張卡頓了，一個字都念不出來，這場失誤摧毀了一切。
望子成龍的母親變得煩躁，把一直以來對丈夫的怨氣傾瀉而出：“我不逼他，他就會變得像你一樣，每天只會給自己找借口，世界才會越縮越小，只剩一間劏房。”
是的，住劏房就是原罪，意味著一事無成，意味著沒有將來可以期待。
詭異的地方出現了，突然有一天，整棟大廈的人都忘記了東東的存在，這個小孩突然從人們的記憶里消失。
只有他的父母還記得。他們翻看監控記錄，知道東東消失前最后停留的地方，是打乒乓球的地庫。在那里，他進入一個虛幻的夢境，夢境里到處都是無憂無慮的小孩。
東東后面的命運，勾連了一個 “鴉烏婆”的傳說。
鴉烏婆不是烏鴉，它是流傳在南方地區的傳說，家長們都用這個稱呼嚇唬不聽話的小孩，說鴉烏婆會把不聽話的小孩抓走。
劇中，鴉烏婆的傳說，得到了充滿諷喻意義的改造。其職責，其實是帶那些不想長大的小孩逃出現實世界，去到一個彼得·潘式的永無島。從此不再返回。
在金宵大廈，現實與夢境，真實與虛幻，邊界變得模糊，真實生活里混沌又茍且的現實化作了一個個隱喻。
相比之下，鬼怪并不可怕。
《金宵大廈》不全是幻想，而是在現實的基礎上，適度添加鬼怪元素。這是它最新穎、最具張力的地方。
鬼怪奇談中，揭示了各式各樣的社會問題，也嘗試挖掘人的內心。
第一部的《美魔女》，講了一個為了變美、囚住自己的故事。
Yuki是大廈里賓館的老板娘，姿色絕佳，年輕時曾經讓眾多“江湖大佬”為之傾倒。隨著年紀增長，她對自己的容貌越來越在意，聽到賓館里有提供美容服務的神秘客人，她靜悄悄去打聽，花了60萬來給全身做保養，為的是恢復以前“剝殼雞蛋”般的皮膚。
變美本來無罪，但Yuki深陷其中。她的心魔越來越大。
她撿到了一塊鏡子。那是一塊會說話、帶著玫瑰花的鏡子，跟小時候藏在媽媽抽屜里的鏡子一模一樣。
Yuki的媽媽是一位艱難求生的舞女，她把鏡子視為信仰，“以后有這塊鏡子照著媽媽，媽媽就會變回年輕時候那樣”。
美麗是她的武器，“不用再看那些臭婆娘的臉色”。
Yuki從小跟著耳濡目染，也把美麗視為求生的本領。
“做女人一定要長得美”，這是Yuki從小就謹記的話。最經典的一幕是，她在路上看到一面超大的全身鏡，光顧著照鏡子差點出了車禍，但鏡子已經破碎成一塊塊，她仍然不忘賞識鏡像里每個破碎部分的自己。
但是，“魔鏡”的出現不是讓Yuki回光返照的，是來吸走她的青春的。皺紋、白發都漸漸爬上了額頭，她拉著人就問“我是不是越來越年輕了”。想起美容師曾經教她用鮮血做面膜敷臉，她還把尖刀伸向了大廈里的黑貓，畢竟“活血可以保青春”。
金宵大廈每個人的人格都不正常，有著這樣那樣的怪癖。
這里最不缺的就是“瘋癲”，有人愛美成癮，有人打游戲成癮，有人天生浪蕩，還有人把性愛娃娃當成另一半——而娃娃吸引他的不是性的部分，只因為它不會背叛。
但深入下去就會發現，他們大多在此前或者“前世”遭遇了特殊的經歷，為偏執的人格埋下了伏筆。
金宵大廈里的魑魅魍魎，都有一個統一的來源——心魔。
心魔既成，萬象就為之展開。
金宵大廈最動人的故事，仍然是阿蕭和Alex（李施嬅飾）的愛情故事。
六十年代的金宵舞廳里，Alex還不叫這個名字，她是Coco，在那里她認識了警察旭輝（也就是阿蕭）并相戀。但因為錢財，旭輝最后間接害死了Coco，兩個人的結局不得善終。
生前，Coco在夢境里總是夢見自己是一個空姐，與一名大廈管理員相識，而那人的面貌和旭輝一模一樣，她所夢見的故事，正是后來在金宵大廈上演的種種奇聞。
兩個世代，通過夢境互相串聯。
劇集的后半段，除了阿蕭，不再有人看到Alex的存在。看到這里漸漸明白，Alex不一定是個人了，她也許只是一個“殘影”。
有趣的是，在前世的回憶里，兩個人的地位是相反的。這一世是大廈管理員阿蕭在苦苦等待空姐Alex，上一世是作為舞女的Coco更愛警察旭輝。
前世今生，有緣無分，今生前世，纏綿悱惻。兩個人的緣分未盡，不過是源于上輩子未能在一起的執念。
如夢如幻，似真似假，讓人不得不感嘆執念的沉重。
《金宵大廈》的主題曲是《今宵多珍重》，更是畫龍點睛：
情意如能互通
相分不必相送
放下愁緒
今宵請你多珍重
哪日重見
只恐相見亦匆匆
金宵大廈，也講了人們得以逃離的結局。
金宵大廈里展現出了關于“欲望”的各種形式，人因其身份、因其地位、因為他們覺得不甘、不公、不順誕生出了各式各樣的念頭，邪念由此而生。
念頭的正邪，不過是在一瞬間。
《金宵大廈》里最精彩的一句話，來自一個看得清別人卻看不清自己的角色所說，“凡事太執迷，就會走火入魔。”
一旦破除了執念，才能走出金宵大廈，走出內心的牢籠。
編輯 | 阿樹
排版 | 文月
原標題：《絕不失望，年度最佳》
